2015-05-21 09:43:59 来源：尖椒部落 作者：房明生
返乡对于从农村出来在城市打工的人来说，可能是一个永恒的、心酸又沉重的话题。工人大学的学员房明生就返乡的话题，在春节期间对他的同乡进行了调研，并给我们发来他的调查报告。
城市和乡村，一个留不下，一个回不去。这一点在房明生的报告里有着非常具体的呈现：一方面，在城市的工资不足以安家立业；另一方面，虽然对家乡充满眷恋，也通过在城里挣的钱让村里有了新房子，可家乡已不可避免地面目全非，环境污染，垃圾满地，而且“封建愚昧”…… 房明生感慨道：如果我们再不关心自己的家乡，以后想回也回不去了……
插图 镜任 【房明生的家乡：三成农民已经没有自己的土地】 我的老家在广东省连南瑶族自治县大麦山镇上洞村委拱门坑村小组。村小组里有140多户人家，户籍人口大概650多人。 年轻人大都在广州、珠海、深圳等地打工，老人在家种田，也有年轻的妇女在家种地和照顾孩子。村里1981年最后一次进行土地承包，那之后出生的人就没有承包地了，村里大概有30%的人没有耕地。 村小组在1983年就把小学撤销了，孩子们现在走路半个多小时去村委会那里上学。大多数人家都盖了水泥砖房，大都是平房，平均花费5万元左右，新盖的房子里没有冲水厕所或者洗澡的地方。2000年通了水泥路。 春节期间，我一共访谈了22个人。做这个访谈是我刚参加的同心创业培训中心的老师留的作业。在工人大学培训期间，我们上了社区调查方法课，我很喜欢这门课，觉得通过访谈可以学习到很多东西。 在家乡找人访谈的时候，很多时候别人不理解，甚至还有人认为我是拿了钱(才做访谈)，要我付钱(给他们)才接受访谈。后来，我慢慢跟大家聊，获得了理解，也就做了一些访谈。我访谈的人中，包括2位留守老人(65岁以上的老人)，6位农民(5位留守妇女，1位男性农民)，8位回乡过年的打工者(6位男性，2位女性)，5位留守儿童，还有一位是刚当选的村民小组长。 【我们心目中的城市：为梦想拼搏的地方，也是梦想破碎的地方】 我们对城市的看法是很纠结的：一方面，我们认为城市是“拼搏之地、赚钱之地、梦想成真之地、学习和赚取经验之地”。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在城市什么也没有得到，我访谈的一个亲戚就说到：“对城市没什么印象，除了上班就是下班，有时间的时候也会去唱歌、玩、喝酒；工厂越来越多了，工资也高了，物价更高了；繁华、腐败、虚荣，什么都掺和在一起了。”前面的看法更多是一种向往，而后面的看法更多反应的是现实。 我们在外打工，工资收入是最重要的，是让我们背井离乡的主要动力。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想在城市还是想回农村，而是别无选择。为了生存，只能外出打工；城市的收入和待遇不足以在城市安居乐业，所以，只能想着将来回老家。 另外，对城市氛围和工作内容的不喜欢，对家乡农耕生活的眷恋也让一些我们充满返乡情节。 【我们眼中的家乡：是温馨的港湾，可如今垃圾成山】 提到家乡，外出打工的人对它充满温情，把它称为港湾，29岁的李小英就说：“家是温暖的港湾，故乡、家、亲人，一切都在那里，心灵宁静之地”。说到家乡“好的变化”，其他人还说到：“房子比以前好了，都是水泥平房了;去车站的通是水泥路了，街道都铺水泥路了，有路灯了;通了自来水了”。 大家也说了“家乡的不好”：“封建愚昧、贫穷落后；赌博风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疏远了；矿山对环境不好，污染河流，以后很容易发生地蹦；环境卫生不好；河边很多垃圾，都是村里自己人扔的。” 家乡是温馨的港湾，但是还是要去城市打工，在城市又受气、又辛苦、消费还高，但是，没有办法，因为在家就是挣不到钱。 如果只种自己家的田，粮食就不够吃的。村里家庭种粮吃粮的的情况有几种，一种是不够吃，还需要再花钱买;一种是干脆不种，都买来吃;还有一种是种些别人家的地就够吃了，不会卖粮，只是不用再买粮了。而且家家户户都要花钱买化肥和农药，现金投入至少在1000元到2000元以上。 此次回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家乡河边的垃圾和干枯的河道。小时候，村里的水沟总是满满的，现在却总是干枯的，到了夏天水库放水的时候河道和河沟里才有水，估计是因为山上没有树了。一些人需要开荒了，就到山上开一片地，所以树越来越少了。 以前经常发洪水，洪水还很大，河道旁边丢的垃圾就都冲走了，现在洪水没有那么频繁，水也没有那么大，垃圾就越堆越多了。还有就是，现在人们扔的垃圾也比以前多，以前春节没有钱买那么多鞭炮，现在春节家家户户放鞭炮。总之，河边堆满了酒瓶子，废弃的柜子、电器、床单等日用品。 房明生拍摄的家乡河道，布满垃圾 【对未来的想法：回家乡？那是最后的出路……】 我利用春节在家的时间，做了访谈，我收获很大。我发现，如果不做访谈，即使是天天在一起玩的玩伴也不一定了解彼此的想法，而做访谈，就可以达到一种沟通，我很喜欢这样的沟通。还有就是，我相信我以后还是回到家乡发展，那么我现在做这个访谈，可以帮助我多了解家乡，因为其实我长年在外，对家乡越来越不了解了。通过访谈，我发现，和我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少。 房加贵说希望将来回家养猪养鸡。房加贵36岁，小学文化，一个人在广州打工，妻子带着女儿在老家。他说：“赚到钱就回家发展，养点猪、鸡、鸭、鹅之类的。回到自己家乡做一个棚住下去再说，然后，有钱的话就建个房子住下去，就这样;回到家好一点，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还可以看到家人。” 房燕明把家乡当作是最后的依靠。房燕明28岁，高中毕业，和妻子一起在佛山打工，3个孩子留在老家由父母照顾，他说：“觉得不会在城市久留，我打算自学考证，然后回家发展。家里人时常教育我要省吃俭用，不管做什么，手边一定要握有一点儿钱，以备不时之需，当然除了积蓄，家里有好几片树林，由爸妈代为打理。” 虽然，我们打工者大都会把回家乡做为最后的出路，但是，言语之中总是带着“如果”，比如，“赚到钱就回家发展”，那如果赚不到呢？再比如，“先自考然后回家”，那如果没有自考呢？ 我们总说，将来回家乡发展，但是家乡在衰败，而且我们对家乡已经不了解了。既然很多人都说将来总要回老家，那么我们此时就应该关系老家，否则将来老家就会变得更加糟糕，也许回都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