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四十岁的老知青,在妻子得了恶性肿瘤后,女儿的大脑里又长出了恶性肿瘤,但他艰忍地撑起了这个家—
浙江经济报记者 徐王婴
这个家是风雨飘摇中的小舟。“掌舵”的是45岁的中年男子,俞祥林。他用每月500多元的收入支撑一个家;做饭的“是一个双肾患晚期肿瘤的病女人,俞菊英。
他们有一个7岁的女孩,俞婷。在风雨中,俞婷用童音为他们歌唱。但突然有一天,俞婷的大脑里也长了两颗恶性肿瘤。
9月16日号上午,记者敲开了俞祥林的家门。
家事
一个30多平方米的“小套”,屋内只有几件简陋陈旧的家具,但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
在饭厅兼客厅的小房间里,主人俞祥林和妻子俞菊英忙着给记者让坐。女孩俞婷剪着短发,眨巴着大眼睛对记者说:“阿姨,我开刀不哭的。”一边说着,一边要给记者倒水。然后,坐在一边静静地听大人和记者聊家常。
17岁的时候,俞祥林响应“号召”去了黑龙江。在北大荒“战天斗地”15年之后才千辛万苦地回到杭城。后来,与同是知青出身的俞菊英组成了家庭 。
快40岁的时候 ,俞祥林才当上了父亲。女儿天真、活泼,给这个家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希望 。可妻子俞菊英自打生了孩子后落下了病根,家里因此欠下了债务。
而不幸又接踵而至,今年夏天,这个三口之家的小舟几经沉浮,险些被迎面而来的风浪吞没。
6月21日,小俞婷突然呕吐不止,医生诊断后说,是大脑里长了肿瘤,必须马上动手术。
一个本已债台高筑的家,如何面对一万多元的手术费?好在夫妻双方的单位借了一点,女儿小学的师生和亲朋好友又“凑”了一点,才把俞婷送上了手术台。
10多个小时的手术之后,医生取出了俞婷脑中的一颗肿瘤,而另一颗却因害怕危及生命仍留在大脑里。然而切片检查的结果是恶性肿瘤,这意味着小俞婷随时都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手术之后,逾婷的头上还插着两根管子,更糟糕的是她一直高烧不止,半个月过去,仍在发烧的小俞婷开始大量流出脑液,湿透了枕头,日日守护在身旁的俞菊英又是着急又是劳累,终于昏倒在女儿的病床前。
俞菊英被告知已是双肾肿瘤晚期。而这同时,俞婷又进行了第二次手术。
一个病区里同时躺着生命垂危的妻子和女儿,心力交瘁的俞祥林扛起了一切的压力。
整整一个夏天,这一家三口都在医院度过,当他们背负3万多元债务,再无力补交费用的时候。他们回到了朝晖九区那一个简陋而充满爱心的家。他们只能用病弱的手彼此搀扶着,与死神抗争。
与主人公的娓娓交谈中,记者触摸到了他们那渴望生命阳光的颤栗的心。
男人
俞祥林瘦瘦的个子,一脸的坚毅和沧桑,还有一抹作为父亲和丈夫的柔情。
=他的内心里埋藏着太多的苦痛,当女儿病倒,妻子躺下的当儿,他曾抓起自己的头发痛哭,“命运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不让我替她们去受苦!”
但在妻子、女儿跟前,他必须学会微笑,用一腔的柔情替她们抚摸心灵的创痛。
在医院的日日夜夜里,俞祥林没有白天黑夜。实在困了,打个盹又惊醒过来,全神贯注地守护在女儿或妻子的身旁。那一次,由于几天几夜没合过眼,睡过去后竟醒不过来,女儿要尿尿了,叫不醒父亲,是隔壁床上的病友推醒了他,结果,他发现女儿尿了一床。后来,他一个人要照顾母女两个人,兄弟姐妹见日渐消瘦的俞祥林实在支撑不住了,大家凑钱请了个临时保姆帮助照顾他的妻子。大家说,“祥林,这个家你是擎天柱,不能倒啊!”俞祥林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为了妻子,为了女儿。你无论如何得撑下去。”
为了她们母女能够活下去,俞祥林这个不愿求人的汉子不怕“厚着脸皮”四处借钱。一次次的碰壁,他又一次次地求人。一次,一位朋友对他说:“你老婆的病大家又不是不知道,用钱没有底的,你将来拿什么还钱呀?”他说可以把房子抵上,只求让他渡过这个难关,救妻子、女儿一命,可对方说:“你的房子是国家的,我又拿不来……”
多少次,他独自仰天长叹:“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去求借,后来,隔壁床的病友掏出了1000元钱捐助给他。这个一向刚强的汉子无声地流泪。
妻子、女儿出院后,他跑上海、去富阳、下桐庐,为的是给女儿寻医问药。他还跑了10多家私人医院,每次,出远门的时候,他都早早起来,烧好母女俩的饭菜再出发,夜晚,无论多迟都急着赶回来,为的是照顾病中的母女和省下一点医药费。
上海华山医院看了俞祥林送去的病情资料说,他们可以为俞婷做一次手术,有希望根治。但一住院就得交3万多元住院费。
华山医院的话给了俞祥林无限的希望。然而,他明白:能借钱的地方都借过了。……
“家里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上次有人收购旧家电,我说把结婚时买的旧彩电和窗式空调卖给他,可对方说彩电给50元、空调给20元。”俞祥林这样说时,眼里写满了无助。
“实在没办法就卖房子吧!”他说
“那你们自己住哪?”记者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孩子还睁着眼睛我就要救她。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这已是我生活的全部内容和意义。”
俞祥林,一个45岁的中年男人铿锵有力地这么说。
女人
俞菊英苍白的脸色,脸上发满了“痘痘”。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
“我的病没什么好治的了,我只想给女儿治,她还太小啊!”
说这话时,女人的眼睛红了。
尽管多年来一直病魔缠身,但女儿住院的时候,她还是天天守候在女儿床前,直到那一天昏倒在地。在医院里,她多次提出要出院。“把钱省下来给女儿治病吧。”她哀求她的丈夫。
出院了,俞菊英尽量让女儿跟着自己睡觉,但女儿夜里老要尿尿,搅得自己也睡不好。
“不知道我还能陪她睡多久?乘现在还能够,让我再陪陪她,夜里为她盖盖被子,为她倒点水喝……”
俞菊英这么说时眼眶湿润了。
女儿喜欢吃虾,俞菊英和丈夫设法让女儿饱饱口福,补补身子、而自己则一日三餐素菜淡饭。
“其实,我们的房子是不能卖的,因为只有房卡没有产权。但如果为了女儿的生命,哪怕卖房卡也行啊!”女人这样说。
一滴泪珠滚下了她的脸颊。
女儿
女儿笑起来很可爱。
她说她是江心岛小学一年级的学生。本该上二年级了,现在休学在家。
“妈妈,我什么时候能上学?”
俞婷天真地仰起脸问妈妈。
“你喜欢唱歌吗,会跳舞吗?”记者问。
“会!我会唱歌、会跳舞,形体课老师还表扬我呢。”她说。
“阿姨,我开刀时不哭的。因为打了麻药,所以不哭。现在打吊针我会哭的。”她悄悄地告诉记者她“不哭”的“秘密”。
后来,记者与大人交谈,没注意到小俞婷,没想到传来了她的哭声。
原来是她给妈妈倒水时烫着了小手。
“她就是这样,爱劳心。”俞祥林一脸慈祥地说,他还告诉记者:平时,只要远远地听到父母回家的脚步声,她就会把拖鞋放到门口迎接爸爸妈妈。她还会洗碗,会给爸爸倒茶、递烟灰缸 。
“我以前还给妈妈洗衣服呢。”擦干眼泪,小俞婷自豪地对记者说。
“你长大想干什么?”记者问
“长大想当解放军。”她脆脆地回答。
看着那张童稚的脸,听着那清脆的童音,你真的不愿意相信:此刻,她正受着死神的危胁。所幸的是,金钱在此刻可以为小女孩的生命重新注入阳光。然而,这么一个充满爱心、真情荡漾的家庭却被一个“钱”字给困住了。
假如,人人都奉献一点点;那一个幼小、清纯的生命就会灿烂地绽放。假如,那点点滴滴爱的清泉能够汇聚起来,我们的身边就会创造出一个生命奇迹……
告别那一家子,记者仍然深深感受着那一声声生命的呼唤。
“只要有爱,生命之泉绝不会枯竭。”
这是记者的信念;希望也是众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