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木

作者:涟漪

不见他已经有些日子了,心里甚为想念。问起相熟的朋友,只说他去旅行了。究竟去了哪里,怀着怎样的目的?这些人也一概不知,总之他象空气一样消逝了。周围的人还是一样歌舞升平,世界不会因他而停顿。我清楚。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人在意他的去留。有些人甚至已经不记得他了。

说起来,他还算不上我的好朋友。他消失之前,我只见过他三次。三次都是在一个叫森林的酒吧,当时的聚会有不少精英。他长相普通,沉默寡言,有时颔首,更多时候在沉思,好象别人说的话他得好好消化似的。那些精英们抢着发表意见,只不断听见大笑声,很难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因为回去的时候与他同路,搭了他的顺风车。于是便有了了解他的一点机会。他从前是搞艺术的,搞过几个较轰动的行为艺术的创意。我看看他说:“你实在不象是搞这个的。”他穿着很普通的灰色恤衫,神情里没有一点的愤世嫉俗。有点微胖的脸,戴着副圆圆的眼镜。他笑了笑:“我也这么认为。”回家的途中我们聊得很愉快。我问他的理想是什么?他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后来偶尔我会打电话给他,还一同去附近的山里玩过一次。听人说他有一个情人,是个有夫之妇,我也从未向他求证过。因为彼此的关系还没坦率到这样的程度。直到他消失。他消失之前没有给我留过任何讯息。我们之间也确实没有此必要。我却想念他。莫名地,象失去一个情人的感觉。

记得在山里的时候,我们俩站在荫蔽日光的大树群底下,他说如果可以做一个伐木工也好。天天有事做,天天有盼望。我呸了一下,“好什么呀,多辛苦。”有时真羡慕他,有一个有钱的老爸,有车有房,想去哪里玩随时都可出发。不过他并不是很惜福。

我是在一个月亮很好的晚上看见他的。那时我已经新交了一个男友。我们夜里驱车到山顶租了望远镜看月亮。那晚的月亮又圆又大,所以我把那伐木的男子的眉眼看了个清楚。好家伙,这不是我那朋友吗?居然跑到月球上去操起了这营生。我仔细看他的表情,他一下一下勤勉地砍着树,没有发现我的偷窥。他看上去十分平静,既没有笑,也没有愁苦。

这时我想起不久前有人发给我的一个e-mail,说是月球里的那株桂花树近年来疯长得厉害,长此以往,只怕不消多久,便会遮天蔽月,甚至,还会把太阳光也遮挡。而伐木工吴刚也老了,气力随年长而竭,已经申请退休,所以需要征求一个新的志愿者,干此活纯属自愿,没有任何报酬。这不神经病吗?我想。又不知是哪个无聊客开得玩笑。我瞥了一眼后就将这个邮件扔进了垃圾箱。

没想到还真有人去了,而且还是曾经令我情愫暗生的他。我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他舍弃了尘世中的奢糜去干这不分日夜的体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