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希德与维兰托摊牌前前后后

　　2月14日，印尼政府宣布，瓦希德总统已将政治暨安全事务统筹部长维兰托停职，并由总检察长办公室针对他是否涉及东帝汶独立公投后的暴力事件展开正式调查。印尼这场总统与实权派内阁部长之间的斗争终于没有演变成一场政变，以瓦希德的最后胜出落下帷幕。　　

　　一路出访一路吹风

　　瓦希德总统从1月底开始出访欧亚一些国家，每到一地他几乎离不开一个话题，即要求维兰托辞职。1月31日，当印尼官方的一个调查委员会提出的调查报告显示维兰托等人与去年东帝汶的暴力事件有关后，正在瑞士的瓦希德立即表示，他回国后将撤掉维兰托的职务。次日，他在伦敦举行的记者会上说，他已打电话给国内，要求维兰托将军立即辞职，而不必等到总统回国之后。　　

　　随后，瓦希德访问了印度和韩国，又多次重申了上述要求，而且态度更趋强硬。然而，维兰托对此完全不予理会。在国外逗留了半个月的瓦希德回国后与维兰托将面临摊牌的尴尬局面，双方如何动作，印尼全国和国际社会密切关注。这位总统日前在韩国称：“我回国后，如维兰托拒绝下台，我也有打算，我可援引法律使他暂时停职。”观察家认为，在总统、军方和国内主要政治派别的压力下，维兰托的去职只是个时间问题。令人关注的是，维兰托是印尼前总统苏哈托的亲信，其在印尼国内尤其是军队的影响仍不可低估。同时，反对瓦希德的各种政治势力也可能利用此次机会向总统发难。这些都将令动荡的印尼政局增添新的变数。　　

　　2月12日，瓦希德对国外媒体解释说，维兰托之所以迟迟不肯辞职，是因为他还未跟维兰托面对面谈过此事。他说：“只要我返回雅加达跟他面谈过后，你们就可以在后天便会听到维兰托辞职的消息。”然而这一问题显然非常敏感，许多人担心会激发一场军事政变，所以瓦希德的发言人稍后才说维兰托辞职的日期未定。　　

　　瓦希德回国途中抵达曼谷时举行了记者会，他说：“他若不辞职，我便改组内阁，把他排除在外。我十分尊重他，会给他一个崇高的职位，但不是在内阁。”12日晚上，瓦希德提前飞返印尼，旋即与副总统梅加瓦蒂举行了会议，商讨政治和安全事务统筹部长维兰托辞职的问题。此时印尼一家媒体引述瓦希德的话说，维兰托将在13日辞职，但较早时出席在泰国举行的联合国贸易发展会议的印尼官员对这一消息表示怀疑。维兰托的律师鲁赫特也在雅加达声称，维兰托接受部下的意见，不会主动离开内阁。　　

　　提前回国只为摊牌

　　2月14日雅加达的报摊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有的报纸在头版报道，前军方首脑维兰托在与瓦希德总统的较量中赢了一仗；有的却宣布，维兰托已被赶下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瓦希德于13日结束长达半月的对外访问返回印尼时，各方都等着看他和维兰托如何摊牌，令人意外的是，他和维兰托下午单独会晤后，竟同意让这位政治暨安全事务统筹部长留任。到当日午夜，瓦希德又改变主意，他通知部分报社决定暂停维兰托的部长职务。因此，有关这场政治交锋的报道，出现了两个版本。　　

　　印尼前国防部长兼武装部队总司令、现任政治暨安全统筹部长维兰托多年前曾对一位友人表示，瓦希德的行事就像当年日本影星胜新太郎所扮演的“座头市”（盲剑客），往往对方还没看清他拔剑、收剑的动作，就已经惨死剑下。　　

　　维兰托有这种认识，表示他对瓦希德还是有一定程度了解的。但是没想到的是，他一样不能免于栽在瓦希德的手上。从13日下午到14日凌晨，瓦希德先是宣布维兰托可以保有他现在内阁部长的职位，静待总检察署的调查结果；接着在维兰托不知情的情况下，亲自致电“印尼媒介”总编辑苏迪雅洛，告知他已决定要革除维兰托的消息；继而在14日上午，亲自宣布暂停维兰托的职务，由内政部长苏迪雅出任临时政治暨安全统筹部长。　

　　这几个快如电光的怪招，全是在半夜施出，包括苏迪雅本人在内，出席他“就职典礼”的内阁官员，都是临时接获传真才赶往总统府的。

　　维兰托本人更是在当天上午才接到内阁秘书马西兰的电话通知，然后在无法置信的情况下从电视新闻中得到证实。　　

　　事情发生之后，维兰托当然深感怨恨，因为他一直以为前一天所达成的是个君子协定，也很感激瓦希德肯让他留任直至总检察署调查有结果为止，不料瓦希德却祭出狠招，硬是逼他下马。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瓦希德是否做得太过分了，军方一再受到这种“侮辱”，难道不会反弹吗？印尼著名政治评论家沙林·沙益德没好气地表示，印尼军方本来跟瓦希德之间就没有问题，所谓“政变”之说，“都是你们媒体弄出来的”。　　

　　印尼一位媒体记者对此开玩笑说：“我们的总统有阴阳眼，可以与外星人联络，所以他的很多重要决策都是在半夜作出来的。”笑话归笑话，瓦希德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究竟会不会惹出乱子，特别是军方的反应？印尼媒体普遍认为基本上没有这种可能。　　

　　自从陆军参谋长苏达托及战略后备部队司令苏巴曼于前不久先后表态对瓦希德效忠后，政变的阴霾基本上应该已经扫清。特别是拥有军队调动权的苏巴曼，他在1月才发表支持维兰托的言论，可是现在已经转向支持总统。更有趣的是，印尼中央银行副总裁日前曾经接受新加坡《商业时报》专访，他就信誓旦旦指出，所谓“政变”的说法，根本就是瓦希德本人放出的烟雾。　　

　　事实上，瓦希德宣布暂停维兰托职务后，军方已经表态支持他的决定，连维兰托本人也无奈地表示他虽然失望，但是接受这个事实，因为“这是总统的权力”。只不过，瓦希德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有这样大的反复呢？

　　一些消息来源显示出，当瓦希德、副总统梅加瓦娃蒂、总检察长马祖吉及维兰托四人13日进行密谈时，与维兰托私交颇笃的梅加瓦蒂指出，就法律而言，维兰托在被证明有罪之前应属无辜，因此力主应该给他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这就是瓦希德当时答应维兰托保有职务的背景。　　

　　不料作出宣布之后，外界反映颇为强烈，认为瓦希德自食其言，无论对印尼或对他自己都有不好的影响。接获这些信息的瓦希德当时就颇有悔意，还在当天下午挂电话给人民协商会议议长瑞斯商量对策；早就主张去除维兰托的瑞斯当然力陈要害，更加强了瓦希德的决心。　

    印尼政坛这一戏剧性变化究竟还有什么幕后交易，外界难以得知，但在这场较量中，眼已半盲的文人总统瓦希德，无疑战胜了曾掌全国兵权的赳赳武夫维兰托。瓦希德的解释是，在有关维兰托涉及东帝汶暴乱的调查进行期间，他是为了确保调查公正，决定将他暂停职务的。　　

　　然而，分析家认为，事情决非如此简单，东帝汶事件只是导火线，而瓦希德针对的，也不是维兰托本人，他一心要挑战的，其实是在印尼历来凌驾于政权之上的军权。　　

　　印尼武装部队一向有干预政治的传统，早在1953年就曾逼当时的苏加诺总统解散议会。苏哈托六十年代发动军事政变上台后，军人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即使在去年选举总统期间，各党派也争相拉拢军队，甚至许诺让维兰托当副总统，以便获得强大的后盾。　　

　　瓦希德视力虽然不佳，心里却明镜一般。他深知军人干政的威胁不解除，民主政治体制便不可能在印尼真正实现。因此，他一上台，便决心挑战军权，而擒贼先擒王，要打击军人的气焰，最直接的办法便是从身兼武装部队司令和国防部长的维兰托开刀。　　

　　为此，瓦希德上台伊始，便将维兰托调任表面上权力很大的政治和安全事务统筹部长，切断他对军队的实际控制。接着，他将军中重要职位陆续换上海军、空军将领和陆军中的改革派，使军方高层铁板一块的局面被打破。在各方面安排妥当后，他便借东帝汶调查，公开要求维兰托下台了。　　

　　军中保守派对这种变动自然深感不满，因此雅加达不久前盛传可能发生政变的谣言。不过，瓦希德大概已对局势做了清醒的估计，认为按照当前的印尼民情、国际大气候和军中现状，政变不会发生。即使真有部分军官敢于蠢蠢欲动，在国内外的反对谴责和军中改革派的围剿下，阴谋也必定会被粉碎。　　

　　种种迹象表明，瓦希德早就有意罢免维兰托，只是时机未到。早在一个月以前，印尼就不时传出瓦希德将解除维兰托职务的消息。1月底又有报道说瓦希德已签署法令要维兰托等人退出军队。这些信息表明，也许这位总统确实在考虑采取行动，抑或是其放出的试探气球。

　　有关维兰托与东帝汶暴行有关的调查报告一发表，他便立即抓住机会向维兰托开刀。　　

　　瓦希德总统去年10月上台后任命维兰托为政治和安全事务统筹部长，是迫于当时印尼国内的局势而不得不采取的缓兵之计。因为那时瓦希德刚上台，尚未站稳脚跟，需要势力强大的军方的支持。如今瓦希德任总统已三个月有余，其在国内的地位已逐步巩固，尤其是采取措施对军警高层进行调整，安抚军方使高级军官效忠总统。同时，他上台后抽出大量时间访问世界主要大国和周边国家，寻求国际社会的广泛支持。这些努力都取得了积极的成效，从而使其敢于在国外期间要求维兰托辞职而不担心军队会发动政变。　

　　被解职后的维兰托表现得非常平静，他表示，将阁员停职是总统的特权，他必须接受。而对于先前他两度拒绝辞职，维兰托声称那是因为他要争取时间向瓦希德解释，并且感谢瓦希德在听取他的立场后才做出决定。瓦希德则指出，原先调查东帝汶动乱事件的人权团体对印尼军方有偏见，这是不公平的，因此他才指定由总检察长成立专案小组彻底调查此事。　　

　　2月14日，印尼总检察长马祖吉表示，负责对东帝汶暴行进行正式调查的小组已经成立，但还没有展开调查行动。而据维兰托的辩护律师表示，维兰托正在静待国家检察官预计两周调查行动的结果。　　

　　维兰托的律师胡安达表示，总检察长马祖吉曾说，必须要两周的调查时间，以证实维兰托是否应被列为“战争罪行嫌疑犯”。但胡安达指出，两周时间并非绝对，调查行动的最后限期依法可以延长两次，第一次为三个月，第二次为另外三个月，总共六个月时间。如果检方无法证明当事人有罪，则总检察署必须发出公文停止调查。　　

　　反复无常的瓦希德

　　印尼人民一觉醒来，突然发现瓦希德总统解除了政治暨安全统筹部长维兰托的职务，他们的反应是，在印尼政坛只有瓦希德有这种能耐，不会因行动反反复复而遭到指责。　　

　　印尼资深记者朱福瑞说：“那是瓦希德的行事风格。有些分析家说他前后不一，不过，那是他的风格。他一贯的态度就是反反复复，前后不一。”朱福瑞表示，他认为瓦希德试图以他自己的作风，行使文人领袖对军方的领导权。瓦希德现年50岁，是印尼第一位民选国家元首，也是一位温和派的伊斯兰教知识分子。朱福瑞又说：“他的行动就像棋盘的骑士一样。不要忘了，这需要时间，况且我们生活在军方权威至高无上的日子长达30年，而且维兰托是一位顽强的人物。”　　

　　虽然瓦希德就任总统不到一百天，但已显现出他的勇气，也让那些认为他在两度中风后，无法担负起总统重责大任的人跌破眼镜。在去年印尼总统选举中，瓦希德原被视为足智多谋的抬轿者，并非候选人，尽管他身有残疾而且半盲，没有扶持寸步难行，然而，他还是赢得大选的胜利，当选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