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誉世界的未来学家约翰-奈斯比特(John Naisbitt)
全球畅销1400万册的《大趋势》之后推出的新世纪预警力作
约翰-奈斯比特 娜娜-奈斯比特 道格拉斯-菲利普
科学有自己的偏见,正如宗教一样,今日西方科学的目的是解释物理的宇宙,宗教的目的是解释精神的宇宙。短期间,双方都不可能改变对方的基本宇宙观。双方交谈的目的也不在此。避免偏狭的想法、专断的立场以及盲目的骄傲,才是神学家,科学家等人敞开心胸,持续对谈的目的。 但要维持开放的对谈,还有障碍要克服。科学家必须承认科学界有藏在骨子里的傲慢,神学家也不能再视科学与科技为对宗教的侮辱。 佛学者瑟曼以科学家与神学家之间的对话为他的主要学术兴趣,他这样解释双方长久以来筑起的藩篱: 科学家认为科学无定观,纯粹是根据实证来检验事物。但其实,它有定观,它的定观就是认为只有物质的东西是重要的。他们不肯训练学生以哲学方式思考,只学各种各样的方程式与技术。他们就是拿老鼠接上神经传导线。这是错误的教育,必须改变。 另一方面,宗教界的人也需要训练换一种方式思考,不然就太偏执于有神论了。 宗教和信仰应该分开成两回事看待,早年基督教的修院思想家像奎诺瓦(Quinoas)、波那凡屈(Bonaventures)等人,都很愿意有点弹性,不是那么简单的奖善罚恶想法。 瑟曼形容东方哲学,尤其是佛教,是介乎西方科学与宗教思维之间的中道。“古印度有所谓内科学,指的是心理学与哲学,这两项是科学的王与后。他们有详尽的植物学,生物学与医学体系,比同一时期的西方进步得多。”他们的科学家都要受严谨的内科学训练,“因为那才是关键科学”。这就能解释印度人发展出瑜咖,并且“演化出比西方精致许多的心灵思维方式。这一点西方得多学学,但是西方以及我们整个的教育体制,都还是充塞着希腊罗马,欧美的那一套,好像舍此之外再无其他似的,这实在是大错特错。” 科学的傲慢 科学式的思考很容易沦于傲慢,其结果是科学家对某些事视而未见,拒绝与外界作广泛讨论。DNA双螺旋结构发现者沃森就是个例子。宗教界谈起人类基因组不宜更动时,他总是嗤之以鼻:“演化就是这么残酷,谁说我们的基因完美到神圣不可侵犯?我真想知道这想法是哪里来的,这压根儿就是蠢。”这想法,当然是从宗教来的,只是不能用科学方式来证明就是了。 生物学家柯西,用与沃森同样傲慢的语气说:“也许我们应该先研究一下,是谁说我们不该玩弄胚胎。我实在搞不懂这些人。他们在哪?我们都已经能操纵种系向左向右了。以前我们拿胰岛素给糖尿病人,他们就能生孩子,结果是增加了人口中的不良基因数,没有人真的会不给基因不良的人救命的药。” 沃森甚至不赞成各方聚谈:“谈原则,可以谈得没完没了,可是一般人要的只是不生病。只要我们帮他们不生病,他们就会站在我们这边。” 连有些生物伦理学家都被科学的荣光照花了眼,而看不出神学家可能有助于提供较宽广的历史视野。“整体来说,宗教对遗传学是持很保守的态度,”生物伦理学家佛莱契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座谈会上说,“最糟的是,宗教让人害怕、消极,任由大自然和基因玩俄罗斯轮盘赌,结果对子女产生不良后果。” 西方科学界最傲慢之处是以客观自居。科学家或生物伦理学家常看不出这点,但是要让双边对谈有好结果,就必须指出这点。历史学家古金说,危险的不是科学本身,而是科学假“客观”之名,强要我们接纳其观点。当这“客观”之名用在活物上、用在人类自己身上时,这危险就更大。“这时候敌人仍然不是科学,”他说:“也不是科技,是坚持理性秩序,坚持控制我们生活的每一方面,这种态度才是敌人。” 除了崇拜客观以外,科学家自己也常把追求知识与应用知识划分成两回事,化学家西曼相信,虽然每个人多少都要为自己的工作成果用在何处负责,科学家基本上只是生产知识,“而知识可以用来为善,也可以用来为恶,它一旦出生,就难以控制,”他承认,“科学这行的本质是属于公众,可以用来做各种各样的好事和坏事。在科学家看来,这是无法管制的。”西曼又说:“即使人家要让我们来管制,我们恐怕也不乐意。。” 先进细胞科技公司总裁韦斯特(MichaeI West)博士同意“所有科技都可能被滥用”,但他相信我们应看到好的一面。他断言:“大家只要了解这些细胞可以用来治疗细胞问题导致的任何疾病,从帕金森氏病到糖尿病到心脏病,所有的忧虑就都会摆在一边了。”正是这种对科技的武断信仰,以及把追求知识和应用知识分而论之的态度,让神学家们怀疑科学有没有能力规范自己。 神学家施赖弗认为需要较广的视野和一些约束。“简单说,我们能做的事不见得是该做的事,”他相信:“科学家不肯接受这态度,因为科学家认为自己追求的只是知识,只要有知识在那儿,就去追求。如果这知识只限于实验室内,那没有关系。但我们在谈的这科技非常贴近我们每个人的日常生活。” 施赖弗也表示了他对公司基于利润,生产基因科技的关注:“实验室中的一项发现(尤其是已经由某些公司资助的)能让人赚大钱。它被开发出来,是因为开发它(以及资助它)的人自己会得利。我们的社会是自由的,应该容许每个人追求自己的利益,但是我们需要负起责任,约束一下自利,为人类共同利益,设些限制。” 宗教:愿为科学之友 当部分科学家对其成就表示自负自满之时,宗教领袖却对科技与科学采取谦卑的姿态。神学家们以比较明智的态度来到对话桌前,部分原因是宗教过去抗拒、否定科学,颇失颜面。耶稣会士基南栩栩描绘:“你知道耶稣会士做过什么糗事?那时候我们非得在教宗和伽利略之中选一边站。我们选了教宗,结果失去信誉。” 微生物学家西尔佛以一贯的批评语气说:“到头来教会接受了伽利略。他们花了2oo年才明白这事不会削弱教会。梵蒂冈开始的时候多么顽固,现在你听听看,教宗最近的宣示多么可悲。教宗现在接受了进化论,接受了遗传工程,只要是用在治病上。”天主教会过了快400年才承认伽利略是对的,过了快150年才接受人类是演化而来,但是不到10年,就接受了颇有争议的基因疗法,包括改造基因,世界真是变了。 “我不认为宗教的纪录良好,”犹太长老葛林伯格承认,“宗教若想积极介人,不能总是持猜疑态度。”相反地,他说,宗教应该做个参与的观察者。愿帮忙的朋友。“我认为宗教的首要任务是鼓励,尊重和奖励科学和科技。换言之,我认为很多宗教长久以来对科学大有戒心或是被吓着,总是抓科学的小辫子。” 有些神学家,像伊根牧师,很清楚过分武断的陷阱:“宗教界的人要分清教育和灌输的差别。我要说宗教领袖应虚心学习。他们得花时间阅读期刊,研究问题,不要以为他们什么都知道,宗教人士在讨论这些问题时,不能只从宗派的角度,而要能搏采众议。这样,人家容易听进去得多。” 总主教斯莱很愿意学习基因知识。他说:“这方面真正震撼了教会的,是演化与创世之争。现在,神学家看待遗传学,已经不再从保守立场,而是博闻广知之后,从相当适当的角度。我自己就不仅研读神学,也读遗传学方面的论文。” 伊根牧师、神学家施赖弗,犹太长老葛林伯格,佛学家瑟曼、大主教的多尔福林格、耶稣会士菲茨杰罗、回教长老沙歇迪纳以及总主教斯莱等人,全都积极研读遗传工程学,伊根牧师强调,神学家不需要逐字逐句根据圣经来看待遗传学,“我们不是要拿出圣经来对照看有什么不符之处,圣经里没有‘试管授精’或‘遗传工程’或‘代理母亲’这类词语。我们要做的是抓住思考原则,想办法把这原则用在新的方面,而不是要(具体地)回答问题。我很庆幸生在这个时代,要面对这许多崭新的事件。” 支持对话 早就有人努力促成科学家与宗教领袖对话,但一直到现在,美国才有了支持对话的气氛,1999年5月,“天普敦基金会”颁发“宗教进步奖”100多万奖金给物理学家巴伯(Lan G. Barbour),奖励他40年来支持神学家与科学家的对话。巴伯除了是科学家外,也拥有耶鲁大学的神学学士学位,他强烈主张众家讨论遗传工程,并相信神学家一定要参与辩论,谈谈人的尊严与个人价值等问题。“科学能告诉你可能做到什么,却绝对没法告诉你什么是人需要的。”巴伯的意思似乎是说,科学家应该尊重神学家的智慧,这与犹太长老葛林伯格主张神学家尊重科学与科技是如出一辙。 当今世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间,开始流行把科学的发现归功于神。英国剑桥大学理论物理学家霍金斯(Stephen Hawkings)与劳伦斯巴克莱国立实验室的天文物理学家史慕特(George Smoot)都是。就连“人类基因解读计划”负责人柯林斯也承认对于他的基因发现有一种宗教的敬畏感。“演化科学知识与造物主上帝之间,我看不出有什么不能化解的冲突,”柯林斯说:“上帝难道不能以演化的方式来造物?因为创世论的缘故,在我的生物学领域中,一般人总以为有宗教信仰的人头脑都不清楚,像我这样的科学家,自承信教的时候,同事们就会议论纷纷:‘这家伙是怎么拿到终身教授职位的教授?’” 但是佛学者瑟曼猜想,宗教信仰与科学目前只是共存而已:科学家觉得自己有宗教信仰没什么不对,宗教领袖则大爆炸理论与创世说兼容并蓄。“这种宗教与科学背道而驰的情形在西方已经很多年了,双方因此难以对话。但基因科技这事非常非常值得谈。我们必须进行多种宗教会谈,而且要让东方各教——道教、印度教和佛教——助一臂之力,”这样才能真正收对话之效。 西方宗教与科学之间要和解,必须超越个人信仰,科学家要接受神,或接受教宗对迦利略的道歉,不然彼此相安无事也好,东方与西方的神学家、科学家、各门学者、艺术家与政策制订者,都应该多作公开对淡。 “神学家应该受邀参加。社会学家应该参加。哲学家应该参加。科学家应该参加,”那稣会士菲茨杰罗建议,“我们对自己的了解不是某一特定的学科可以独家提供的,也不是某种特别的方法可以得出来的。必须由各方面整合起来才行。这样,我们是谁,要往哪里去,要建立怎样的社会这些问题,才会有比较完备的概念。过去,整合的工作往往是由某个哲学领域的学者们,例如形而上学家来做,他们尝试提出人生大惑,建立大致理论,但是本世纪开始出现非常强大的科技,因此必须从不同的角度,来质问、来探索这些人生大惑。” 人生苦难 在我们的访问过程中,经常提到的一个忧虑是,今天大家专注于改善人的身体,延长人在世间的寿命,相对的便不那么关心道德、伦理与灵性上的追求。大多数东方和西方神学家,以及部分生物伦理学家,都认为这是短视近利、值得优虑的。 “不管美国人的健康有了怎样长足的改善,大家总觉不够,”黑斯丁中心(Hastings Center)生物伦理学家卡拉汉(Daniel Callahan)说:“我们的预期寿命和整体健康都在持续上攀,但是我们对于何谓健康的感觉却改变了,我们对健康的期望高得出奇,好像我们根本不愿意吃一点苦。” 苦,不仅是身体上的。印度学者拉奥认为灵魂的苦难与心理的折磨不下于肉体之苦。遗传工程也许可以改善全人类的身体健康,老年与死亡的到来却不能延迟,人生在世的苦恼也不会舒缓。”人总是要老、要死,这就带来痛苦,所以我们要认清生命科学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健康改善不是一切:你要怎样运用这健康的身体,才是比较重要的事,生命科学在这点上能教你什么吗?” 回教学者兼生物伦理学家沙歇迪纳相信,苦难虽可怕,却在提醒:我们是人,永远是人。“我们忘记了受苦也是一种教育,有其深长意味,它是在提醒我们的脆弱、我们的血肉凡躯与短暂生命。我们想用科学来控制的苦与难与老,都不在我们掌握之中——而且它们并不是坏事。世俗文化似乎视苦难如邪灵,力图征服它、打倒它。苦难其实如警钟,是上天在示警,提醒人类不要被物质与消费的欲求所牵绊,以为我们真的可以克服一切。” 他也担心科技给人虚假的希望,其实科技并不一定是最恰当的解答,“这样做并不能帮人消除恐惧。”他认为科技不断给人新的希望,好像人类将能克服苦与难。他讲起一个患癌症的女人的故事,“她向医生诉苦:‘你是我的医生,我要你缩短我的生命,因为我受不了了。’其实她真正的苦是在人际关系上,她觉得生活寂寞。没有人对她说:‘我陪着你,支持你,照顾你,做你的精神支柱,’科技告诉她:‘我们可以改善这情况。’但科技不能改善她真正需要的,科技不是人类追求心灵平静的唯一解答,我很怀疑科技的进步能带领世人得到更好的生活方式。” 总主教斯莱谈到基因疗法的局限。“人生在世,是灵与肉合为一体,有一天灵与肉要分开,到那时候,不管基因疗法怎样对付我的肉体,都不能帮助我的灵魂。” 印度教的拉奥更进一步,他说,最重要的是灵魂。不是肉体。拉奥相信“人的改善不是透过操纵器官,而是运用心的潜能,因此,不该太看重肉体。肉体是重要的,因为它是灵魂之窗,但重点应该在心理,道德及精神的演化。” 总主教斯莱觉得人类在愈来愈顾影自怜式的重视人的生命。“圣经没有说人命是最可贵的东西,神的意志才是,我觉得我们现在变得太抬举自己了。”他主张回返比较传统的基督教永生观念,而反对现代社会中借着医药科技逃避死亡的执著。“我们承认人命重要,承认需要解除苦难与疾病。但我们总认为人生在世,只是在做准备,为的是建立好与神的关系,好归往永生。我们的身体会受到侵袭,会生病,在这样的时候,教会的主张是要治疗。我们要祷告治好身体的病,也祷告治好情绪与心理的失常,但是这些都不是根本,逃避死亡当然更不是我们所要的。” 几十年来,美国人把生命中最属灵的两项经验:生与死,付诸医护人员之手,原因正是避免死亡。我们信靠医学未拯救或延长子女、父母及爱侣的性命。现在该问问自己,在这过程中我们失去了什么,需要找回什么。 基督科学派主张祈祷可代替治疗,该派的塞勒佛且认为若失去这一替代方式,就像掉进空寂的黑洞一般。他说:“这是两种不同途径,是不是?眼前我们既见到大家对精神层面的兴趣增加,也见到科学的发展像火车冲出轨道般失控。” 芝加哥大学社会思想教授凯斯(Leon Kass)是生物伦理学的另一位先驱,他用比较广泛的方式来解释这概念:“难道我赞成无知,受苦和死亡吗?难道我主张在基因科技这只母鹅下金蛋以前就把它杀掉吗?当然不是。”凯斯说:“但我坚持基因科技与遗传工程这新行业里的人,要把人当人看,注意其整体意义。” 犹太长老葛林伯格建议,宗教可帮忙了解遗传学当中的人性背景:“我们得多想想宗教可以在基本价值观上作什么贡献。我相信宗教不应否定这个科学过程,而应善诱善导大家尊重每个人的独特,尊重各种各样的人类才能、潜力与成就,这才是宗教真正能贡献的地方。” 宗教让我们觉悟:我们是灵性整体的一部分;个人的生命是安插在永恒持续的宇宙当中;生与死的精神层面绝不低于医疗层面;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独特而可贵的,不管它多么不完美。科学,在对DNA有更深入了解后,奇妙地也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是基因整体的一部分;所有的生物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艺术家曼格拉诺一欧维尔把科学与宗教的理论联想在一起:“遗传学告诉我们,万物同源,神话里的夏娃,说不定真的有哩。” 节选自《高科技高思维——科技与人性意义的追寻》一书,新华出版社2000年5月第一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