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为纽约Fordham大学教授,作为富布赖特访问学者,刚刚结束在中国政法大学的任教。
我是冷战思维的产物。50年代,大人教给我的,是对中国的恐惧。值得庆幸的是,自冷战时代至今世界已有了巨大的变化。
去年八月我来到中国教授美国宪法,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么,我之所以来中国,是因为好奇,是因为中国非常有意思,也因为中国非常重要。临行前,当人们问我为什么来中国,我只是说:“因为那里是中国”。
富布赖特交流项目给了我来到中国的极好机会,正如它给予了中国人及其他国家的人去美国的机会一样。虽说你是去教书、搞研究、或是深造,但我认为真正的目的是加强双方的理解。我回国后会告诉美国人我所见到的真正的中国,下面就是我要对他们说的一些内容。
在中国,我没有见到儿童时代被告之的“令人害怕的红色中国”,也没有见到某些西方人预言的“作为人类本性必然结果的资本主义中国”,我见到的是实实在在的中国人。
我看到了数千名工人在建筑工地辛苦地工作,他们中的多数来自农村。北京就在我的眼前变化着。在餐馆里,我看到来自各个阶层的人们聊着,喝着,笑着,有时他们的交谈是那么专注,似乎忘记了眼前丰盛美味的食物。
我看见人们热衷于这类日常事情:晨练、晚舞,都是在大街上;我看见人们以坚定不移的信念以至幽默感与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困难做斗争;人们骑自行车上班,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交通堵塞时人们耐心等待,眼瞅着有人用胳膊肘往队前挤。
我决不会忘记中国妇女(有时是男人)轻松自如地侧坐在自行车后架上,非常在行地掌握着平衡,不受旁边驰过的汽车的影响;还有中国男人(有时是女人)一蹲几个小时打扑克(或打麻将)。然而我也决不会忘记,就在离我10英尺的地方,我看见一个女人被捕了。
是中国百姓让我越来越喜欢中国。我最了解的中国人是我的学生。他们努力营造着自己的生活,力图理解这个飞快变化的世界。他们对我感到好奇,对我的思想感到好奇。在我的教书生涯中,我从未感到过自己如此有价值。
我欣赏我的学生的求知渴望,以及他们勇敢地面对困难。这些研究生们,多数会成为律师和公证人,他们5个人住一间宿舍,没有学习的空间,而且他们所学的是难度很大的课程———美国宪法,还是英文的,对他们说来是用外语学习外国的思想。我试着把语速变慢(但这对于一个纽约人来说并不容易做到),而学生们则学着能听得更快。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之间的纽带不断加强。
去年感恩节的晚上,我独自一人坐在公寓里,力图在这个总是与家人共度的美国节日中不感觉孤独。电话铃响了。我的学生们邀我出了门。当然,没有火鸡,但是有好朋友,有北京烤鸭,比火鸡更好吃,接着就是用白酒干杯。在北京过感恩节,这在过去对我来说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人们常常说,似乎充分的交流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好像观点、想法或利益上的区别就都不存在了,然而很多中国人与美国人之间在诸如人权,美国导弹防御系统,美国的“干涉”,宗教自由等问题上都存在着争议,不可能指望这些都化为乌有。
然而,相互的友谊与尊重,会带来实实在在的回报,这将培养起人与人之间的纽带,这种纽带不会轻易被某些观点或国际的复杂性,乃至历史上的伤害与猜忌所化解。当双方的尊重及喜爱程度得到加强,新事务(虽然并非一切事情)的出现就是可能的。
更充分的理解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冲突,但这可以将冲突化小一点。你知道了去听对方怎样说,去体会对方怎样想,反思你自认为是千真万确的事。
尊重与理解消融了想妖魔化对方、认为对方的国家和人民是万恶之源的欲望。如今当你有这种欲望时,一些实实在在的面孔就出现在眼前,他是你的同事,她是你朋友,他们是你的学生,他们对你是那么友好,他们当中没有敌人的面孔。
他们过去是,现在也是实实在在的人,也许他们与你不一样,但共性却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如果说有什么不同,这种不同也是非常有意思、甚至非常吸引人的。TomDeLu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