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时讯 2000年11月30日   星期  

中国惟一公开姓名的艾滋少年等待救援

本报实习生 武卫强

  宋鹏飞,男,18岁,是目前中国惟一个公开自己姓名的艾滋病毒携带者。1998年2月,宋鹏飞在家不小心被剪刀刺伤腿部。在当地医院,医生以贫血为由给宋鹏飞输血。其间,因手术失败,宋鹏飞先后被输血1350CC,随后转到北京304医院,在入院常规检查中,被证实感染了艾滋病毒。

  治疗期间,因媒体披露,宋鹏飞被迫公开了自己的姓名,一度成为中国的名人,曾作为艾滋病毒携带者的代表参加了在马来西亚和南非举行的“世界艾滋病会议”。两年来,他坚持使用“鸡尾酒疗法”,以抑制病毒的扩散,每年的医疗费达15万元。因当地村民拒绝他回乡,一家三口在北京暂住在一处破旧的危楼里。目前,全家已完全失去经济来源,急需社会救援。

 

  房子能住到1月8号药到月底就用完了

  宋鹏飞一家三口住在北京郊区的一座危楼里,横梁和楼板已经断裂了,一下雨就漏水。宋鹏飞的母亲说:“危楼就危楼吧,每月房租600元,不住这儿住哪儿?”她说,“以前在乡下的家有前后两个大院,120平方米的住房全是用水泥筑起来的,家里还有两辆摩托,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还说:“北京不像乡下,动一动就要钱,昨天买了一袋面和一点儿油就花了快100块钱。”

  宋鹏飞的父亲说:“现在家里没有经济来源,以前我们在村里是比较富裕的。现在积蓄都已经花完了,还欠了别人很多钱。这房子最多能住到明年1月8日。这个小区前段时间非让我们搬家。我说给不了房租,可以为你们值夜班,人家说不行,让我们马上走,还切了我们的电。后来在一名记者的帮助下才住到现在。”

  那么为什么不回家乡呢?在采访中,本报记者了解到因为宋鹏飞的病,家乡的亲戚和朋友都不和他们来往了。乡里的老百姓曾经百十号人开着车到市政府请愿,要把他们一家赶走。宋鹏飞的母亲去年回乡办事,没有一家敢让她到家里住,小孩见了她就绕着跑,并当面向她唾唾沫。鹏飞的母亲在接受采访时并没有过多地埋怨家乡的乡亲,她说:“这也不能只怨老百姓。当年在医院里,鹏飞的病房都是全封闭的,医生、护士都戴着口罩。我们回老家后,市里的领导去看我们,都戴着橡胶手套,也难怪村里的人恐慌。”

  在采访这一家人的时候,本报记者还了解到,宋鹏飞一直在使用“鸡尾酒疗法”。按照这种疗法,如果能坚持服药不停,血液中的艾滋病毒就可能消失,但是这意味着必须保证每年不低于15万元的治疗费。一旦停药,艾滋病毒就会迅速反弹,且远远超过发病之初。可是,鹏飞的母亲说:“现有的药只够吃到月底了。”

  采访都排满了 平日谁也不来

  宋鹏飞的遭遇曾在《南方周末》、《中外期刊》、《中央电视台》“半边天”和“今日说法”等新闻媒体中报道过。每到“世界艾滋病日”前夕,便有各种媒体的记者来采访他。

  宋鹏飞的父亲说:“媒体老来报道,就是不解决问题。如果我们有吃、有喝、有足够的药,我们炒新闻干什么。这又不是先进劳模,不是什么好名声。”

  就在本报记者采访的前一天,鹏飞一家刚刚赶走一拨电视台的记者。鹏飞说:“他们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也没有和我们联系过,二话不说扛着机子就拍。”鹏飞的一个朋友说,鹏飞对采访已经很麻木了,好多记者在采访结束后都对鹏飞说,以后是他的朋友了,并许下一串承诺,基本没有兑现的。

  临近世界艾滋病日,宋鹏飞的日程排得满满的,每天都有记者堵着门采访,他对这种采访有一种和18岁的年龄很不相称的态度,他说:“这10来天都排满了采访,平日谁也不来。”

  宋鹏飞的父亲说:“鹏鹏有足够的药,有份工作我们就没有什么奢望了。”因为鹏飞的病,他母亲曾多次轻生,现在头发已经一块块脱落得很多了。她一直对自己儿子的康复抱着巨大的希望:“现在不是糖尿病也能治好了吗?听说乙肝也能根治了。我们鹏鹏的病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治好的。”

  5年内我不抱什么希望

  宋鹏飞每天早上七点半起床,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闲着,吃完饭后看看书。”他说话的语速很慢,慢得使人容易忘记最初的谈话内容。他今年18岁,因为到医院治疗,不幸感染艾滋病毒,现在一家人没有生活来源,当地医院在一次性支付了12万元的赔偿费以后就不再负责了,父母为他放弃了正常的生活,整天在失望与希望中挣扎。而他的神情经常是淡淡的,他似乎一点也不愤怒,他对前去采访他的记者说:“这几天,早晨的太阳挺好的。”

  也许,宋鹏飞被问的最多的问题是“怕不怕艾滋病?”他对这个问题的反应已经很平淡了,他说:“两年了,都疲了。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还能怎么着呢?”鹏飞还说:“治疗艾滋病的方法可能日本早研究出来了,不过5年内我不抱什么希望。即使研究出来也不会拿出来的,这也是商业机密吧。”

  鹏飞的父亲指着屋里的陈设说,这些大多是别人送来的。泡沫地板是一个北京的大学生送来的,还帮着铺了一下午;衣柜是一名采访过他们的陈姓记者送来的;窗台上的花是云南一个学生委托北京的朋友送来的;还有电视机、电脑和鹏飞的书都是别人送的。这位受过那么多磨难的父亲说:“还是好人多。山东一个渔民给我们邮来20斤鱼干,很多人给鹏鹏写信和打电话。”他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是一个叫“燕子”的女大学生每天给鹏飞写的信,写满了一本就邮过来。在采访当天,还有北京师范大学和厦门大学的两名大学生来看望宋鹏飞。

  在宋鹏飞的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飘》,当问他看完没有时,鹏飞用很夸张的语气说:“太厚了,十年都看不完。我从小就不爱看厚的,也不爱看武侠小说,现在只对计算机感兴趣。”

  我现在最大的理想是做网页

  去采访宋鹏飞的那个下午,他一直在地板上和来看望他的两个女大学生拆装电脑。他并没有像别的人接受采访时那样正襟危坐,采访是在他装电脑的过程中见缝插针地完成的。他手里的这台电脑是两年前中央电视台“走进科学”栏目组送给他的。他以缓慢的语速说:“这台电脑我已经拆过无数遍了,内存太小,主板的级别也太低了,没法升级。”他的手白净细长,他用这只手攥起一把螺丝刀很熟练地将另一台绿颜色主机的机箱拆开。这台主机是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18岁的宋鹏飞蹲在地上,从后背看上去像一个孩子,他实在太瘦弱了。这时,他父亲探过头来,问他:“你能装好吗?”鹏飞椭圆形的白色镜片后面,始终冷漠的眼神忽得亮了起来。整个下午就这句话他回答得干净利索语速飞快,他说:“我早就装好了,他都用一个月了,你不知道吗?今天我是拿回来研究研究的”。

  宋鹏飞不愿意多谈自己的病,他倒是非常愿意向别人讲他的电脑知识。他从主板上拿下内存条对采访他的记者说:“这种韩国产的内存条,特别容易造假,如果是假的,金手指的下端是圆的,不是方的,而且下面的电路板也多出一块来。”他还说:“我朋友的这块主板是市面上最好的,市面标价899元。最好的机箱要1200多元。”记者注意到宋鹏飞的屋里有厚厚的几本计算机书,他说:“这些书已经都看完了,现在只能做参考资料。”一位来看望他的朋友说:“前几天去书市,鹏飞想买一本《WINDOWS注册表修改大全》,不过太贵了,要50多元。”

  我们一直以为鹏飞最大的愿望是自己能够完全康复,没有想到当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却说是希望有一台好电脑,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实现做网页的梦想。鹏飞告诉我们:“前一段时间做了一个网页,不过太破,因为电脑的性能太差,不能升级了。”

  宋鹏飞的收信地址:北京市丰台区前泥洼一区13楼301信箱宋鹏飞收

  邮编:100071

  电话:010———63772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