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时期毛泽东与江青合影
这里所说的“文革”初期毛泽东给江青写的信,是指1966年7月8日毛泽东在韶山滴水洞写给江青的一封信。因为毛泽东写好这封信后,先给周恩来、王任重二人看过之后,由周恩来转交给在上海的江青,江青看过之后又由周恩来带此信到大连,交给在那里的林彪看过。那么,毛泽东为什么在那个时候给江青写那样一封信?
毛泽东在那个时候比较信任江青,认为她在发动“文化大革命”过程中有功一开始,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还是比较困难的。许多老干部对此不理解,刘少奇、邓小平等在第一线工作的中央领导同志有不同意见。正因为如此,毛泽东才说,中央有“镇压群众”、“围剿革命派”的问题,才说中宣部是“阎王殿”,“文化大革命”初期才会有所谓“造反派”与“保守派”之分。毛泽东要冲破这重重阻力而把“文化大革命”发动起来,是不容易的,他需要有人支持。而这个时候,江青成为搞“文化大革命”的铁杆支持者。当时,江青利用自己的工作便利,经常向毛泽东汇报文艺界的情况。这引起了毛泽东的注意。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从文学艺术界入手,是与江青经常向他汇报文艺界的“问题”分不开的。江青对“文化大革命”的发动,起到了重要作用。江青首先是在寻找搞“文化大革命”的突破口上起到了重要作用。毛泽东要发动“文化大革命”,就要寻找突破口。在哪里选突破口能够既打得准确,又能与政治问题联系起来呢?毛泽东当时一时还找不到。这时,江青到了上海,在柯庆施的支持下,与张春桥、姚文元联手,策划了《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
此文一发,引起全国震动。文章中所涉及的问题,牵涉到中国的政治全局,引起了各种政治力量之间的矛盾。这些政治力量的代表人物,不得不对即将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表示自己的立场。因此,《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一文成了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导火索。江青对中央作出搞“文化大革命”决定,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当时,刘少奇等在第一线工作的中央领导人,支持了以彭真为首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组所写的《二月提纲》。但毛泽东却激烈反对《二月提纲》。由此引起了毛、刘之间的矛盾。在这个问题上,江青站在毛泽东一边。她不仅支持毛泽东的意见,而且组织人写出一份文件,专门批判《二月提纲》。在发动“文化大革命”的过程中,无论是请林彪表态支持“文化大革命”,还是组织人写批判“三家村”的文章,江青都起了重要作用。还有,“文化大革命”首先是在高校搞起来的。而在高校中,北京大学又是各高校中最敏感的。那时,江青、康生等人经常去北大活动,物色“造反派”。他们物色到了聂元梓。
1966年5月25日,聂元梓等七人在北大贴出了一张反对校长和党委书记的大字报。江青和康生立即拿来大字报的手抄稿交给毛泽东。6月1日,根据毛泽东的批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这张大字报,也是由江青具体落实的。这张大字报的公开发表,对于发动各高校起来造反,起了重大作用。
1966年8月,毛泽东自己写了一张针对刘少奇的大字报,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印发。毛泽东在自己的大字报中称聂元梓等七人写的大字报是“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由此可见,江青在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关键环节中,都起到了关键作用。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需要江青等极左分子的支持,也需要一些军队领导人的支持,特别是需要主管军队工作的中央副主席林彪的支持。林彪不光是表示了支持“文化大革命”的态度,而且还在1966年5月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发表了长篇讲话。但是,林彪的这个讲话很特别,他是专门讲中外历史上政变问题的,这引起了毛泽东的注意。
当时,毛泽东正在南方,他看了林彪的讲话稿,对林彪的一些提法不满意,有担心。毛泽东此时提笔给江青写信,其目的是:一方面要把他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基本想法告诉坚定支持他搞“文化大革命”的江青等人,他认为江青等人是“左派”。另一方面,也把对林彪讲话的看法和自己的担心告诉江青等人。这也表明了毛泽东当时对江青在政治上的信任。这自然是毛泽东写这封信的直接原因,但是,从信中的内容来看,毛泽东要写这样一封信,是早就有思想基础的。
毛泽东在1966年已经形成了他的关于搞“文化大革命”的思路,他要把这个思路告诉江青等“左派”们
在1966年6月之前,毛泽东已经形成了如何搞“文化大革命”的思路。但他同时也认识到,实行这个思路,单靠发表文章是不行的,不能形成打倒“走资派”的力量。唯一的办法,是自下而上地发动群众,打倒中央和地方的一批“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而发动群众的最好方式,一是搞“四大”,特别是允许贴大字报,二是发动群众建立造反组织。他也看到,这样做,势必出现混乱,但他认为,为了使中国不出“修正主义”,乱也是值得的,大乱之后还可以实现大治。由此,他形成了一个由乱到治的思路。毛泽东甚至认为,不仅如此,乱还是好事,是乱了敌人,锻炼了青年人。
6月10日,毛泽东把各大区负责人找到杭州去,和他们谈话。在这次谈话中,也反映出了毛泽东的上述思路。毛泽东说:“关于文化大革命,要放手,不怕乱。放手发动群众,要大搞,这样把一切牛鬼蛇神揭露出来。”“这是任何人压制不住的一场革命风暴。这次运动的特点是来势凶猛,左派特别活跃,右派也在顽抗、破坏,但一般不占优势。打击面宽是必定的,不可怕,然后分类排除。”“要在运动中把左派领导核心建立起来,使这些人掌握领导权。”“在过去的斗争中出现了一批积极分子,在这场运动中涌现了一批积极分子,依靠这些人把文化革命进行到底。”
6月15日,毛泽东乘专列到南昌,对江西省几位负责同志说:“这次运动,是一次反修防修的演习。我们的青年人,没有经过革命战争的考验,缺乏政治经验,应该让他们到大风大浪中去经经风雨,见见世面,让他们得到一个锻炼的机会,使他们成为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我想通过运动,练练兵。”很明显,毛泽东的几次谈话表明,他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怕乱,通过自下而上的群众运动,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然后由“左派”掌握政权的思路。毛泽东认为,这是一个由乱到治的过程,也是一次“练兵”的过程。通过这样多次“练兵”,就可以达到防止中国出修正主义,永葆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不被改变的目的。正当这时,毛泽东收到了江青从上海发来的信。江青在信中除了问候毛泽东外,主要提出,她对今后如何搞“文化大革命”不十分清楚,以及她的种种“担心”。
毛泽东既然要依靠“左派”搞“文化大革命”,既然认为江青算是一个“左派”,那么,他自然要把自己关于如何搞“文化大革命”的一整套想法,告诉江青。于是,1966年7月8日,毛泽东在滴水洞,提笔给江青写了一封信。毛泽东在信中写道:“江青:六月二十九日的信收到。你还是照魏、陈(即华东局书记处书记魏文伯、华东局书记处书记兼上海市委第一书记陈丕显)二同志的意见在那里住一会儿为好。我本月有两次外宾接见,见后行止再告诉你。自从六月十五日离开武林(指杭州)以后,在西方的一个山洞(指滴水洞)里住了十几天,消息不大灵通。二十八日来到白云黄鹤的地方(指武汉市),已有十天了。每天看材料,都是很有兴味的。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过七八年又来一次。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他们为自己的阶级本性所决定,非跳出来不可。我的朋友的讲话(指林彪1966年5月18日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中央催着要发,我准备同意发下去,他是专讲政变问题的。这个问题,像他这样讲法过去还没有过。他的一些提法,我总感觉不安。我历来不相信,我那几本小书,有那样大的神通。现在经他一吹,全党全国都吹起来了,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是被他们逼上梁山的,看来不同意他们不行了。在重大问题上,违心地同意别人,在我一生还是第一次。叫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吧。晋朝人阮籍反对刘邦,他从洛阳走到成皋,叹道: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鲁迅也曾对他的杂文说过同样的话。我跟鲁迅的心是相通的。我喜欢他那样坦率。他说,解剖自己,往往严于解剖别人,在跌了几跤之后,我亦往往如此。可是同志们往往不信。我是自信而又有些不自信。我少年时曾经说过: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可见神气十足了。但又不很自信,总觉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就变成这样的大王了。但也不是折中主义,在我身上有些虎气,是为主,也有些猴气,是为次。我曾举了后汉人李固写给黄琼信中的几句话:侥侥者易折,敫敫者易污。阳春白雪,和者盖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后两句,正是指我。我曾在政治局常委会上读过这几句。人贵有自知之明。今年四月杭州会议,我表示了对于朋友们那样提法的不同意见。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在北京五月会议上,还是那样讲,报刊上更加讲得很凶,简直吹得神乎其神。这样,我只好上梁山了。我猜他们的本意,为了打鬼,借助钟馗。我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当了共产党的钟馗了。事情总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我是准备跌得粉碎的。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物质不灭,不过粉碎罢了。全世界一百多个党,大多数的党不信马列主义了,马克思、列宁也被人们打得粉碎了,何况我们呢?我劝你也要注意这个问题,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经常想一想自己的弱点、缺点和错误。这个问题我同你讲过不知多少次,你还记得吧,四月在上海还讲过。以上写的,颇有点近乎黑话,有些反党分子,不正是这样说的吗?但他们是要整个打倒我们的党和我本人,我则只说对于我所起的作用,觉得有些提法不妥当,这是我跟黑帮们的区别。此事现在不能公开,整个左派和广大群众都是那样说的,公开就泼了他们的冷水,帮助了右派,而现在的任务是要在全党全国基本上(不可能全部)打倒右派,而且在七八年以后还要有一次横扫牛鬼蛇神的运动,尔后还要多次扫除,所以我的这些近乎黑话的话,现在不能公开,什么时候公开也说不定,因为左派和广大群众是不欢迎我这样说的。也许在我死后的一个什么时机,右派当权之时,由他们公开吧。他们会利用我的这种讲法去企图永远高举黑旗的,但是这样一做,他们就要倒霉了。
中国自从1911年皇帝被打倒以后,反动派当权总是不能长久的。最长的不过二十年(蒋介石),人民一造反,他也倒了。蒋介石利用了孙中山对他的信任,又开了一个黄埔学校,收罗了一大批反动派,由此起家。他一反共,几乎整个地主资产阶级都拥护他,那时共产党又没有经验,所以他高兴地暂时地得势了。但这二十年中,他从来没有统一过,国共两党的战争,国民党和各派军阀之间的战争,中日战争,最后是四年大内战,他就滚到一群海岛上去了。中国如发生反共的右派政变,我断定他们也是不得安宁的,很可能是短命的,因为代表百分之九十以上人民利益的一切革命者是不会容忍的。那时右派可能利用我的话得势于一时,左派则一定会利用我的另一些话组织起来,将右派打倒。这次文化大革命,就是一次认真的演习。有些地区(例如北京市),根深蒂固,一朝覆亡。有些机关(例如北大、清华),盘根错节,顷刻瓦解。凡是右派越嚣张的地方,他们失败就越惨,左派就越起劲。这是一次全国性的演习,左派、右派和动摇不定的中间派,都会得到各自的教训。结论: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还是这两句老话。久未通信,一写就很长,下次再谈吧!”
综观毛泽东一生,给私人写信,从来没有这样长过。归根到底,这封信从性质上看,不是一封写给私人的信,而是表达他的政见的一种特殊方式。毛泽东这封信中重要的内容,是告诉江青如何看待目前的“乱”的问题。他此时已经形成了“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的思路。这是他反复思考后得出的结论。一句话,毛泽东是要打乱旧的秩序,摧毁中国产生修正主义的社会基础,建立一种能够保证无产阶级政权不改变颜色的新的社会秩序。他认为,目前我们搞的“文化大革命”,就是为了做到这一点而进行的“一次认真的演习”。为了从根本上打倒“修正主义分子”,他不惜违心地同意下发林彪的对他搞个人崇拜的讲话。他自己说,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这样做。几天后,已经70多岁的毛泽东用畅游长江的举动,表示了他敢于经受全国大乱这样一种风浪的决心。可见,毛泽东在1966年7月8日给江青写信的根本目的,就是把已经形成的搞“文化大革命”的思路,告诉江青等这些所谓“左派”,鼓励他们放手搞“文化大革命”,同时也告诉江青等人,他也不赞成某些“左派”(主要指林彪等——笔者注)的一些做法,与某些“左派”是有界限的。
毛泽东给江青写的信是怎样处理的
我们不能只看毛泽东给江青写信这件事情本身,还要看毛泽东写好信后是怎样处理的。从毛泽东对他写好的信的处理过程,更能看出他的目的。毛泽东于7月8日写好信后,并没有通过机要,直接发给江青,而是先给正在武汉的周恩来、王任重看。这是不寻常的举动。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毛泽东写的,决不是一封给江青私人的信,而是表示自己政治意见的信件。周恩来、王任重看过之后,根据毛泽东的意见,由周恩来把这封信带到上海,交给在那里的江青看。但是,毛泽东也不是要把这封信放在江青那里,而只是让江青看一下。
同时,他还委托周恩来带着这封信去大连,给在那里养病的林彪看这封信,并向林彪讲述自己写信的过程。周恩来待江青看过这封信后,带着这封信,从上海直接去大连见林彪,给林彪看了这封信,并向他讲述了毛泽东写这封信的情况。毛泽东这样做,一是出于他做事光明磊落的性格。他的信中主要涉及林彪,提出了对林彪的许多做法的不同意见。他要直接告诉林彪自己的意见,也是为了给林彪提个醒。二是出于他对林彪的信任。尽管当时毛泽东对林彪有些不满意,对他的一些提法有疑心,但总的来说,他当时还是信任林彪的,他搞“文化大革命”,也需要主管军队工作的林彪的支持,他要把自己关于搞“文化大革命”的一些打算告诉林彪,使林彪对他的一些想法有所了解,他认为,这样做,既是表示对林彪的信任,也对搞“文化大革命”有好处。当时,毛泽东写这封信的宗旨,主要不在于批评林彪,而主要在于发动群众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因此,毛泽东交代:这封信绝对保密,由中央办公厅保存。从毛泽东对他所写的信的处理方式来看,他主要是通过此信,表示他对搞“文化大革命”的一些主要想法和打算。我们从这封信里,可以看出毛泽东在当时搞“文化大革命”的基本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