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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分明 - 2015/6/3 10:00:21
2015-06-03 09:33:07  来源:乔良博客  作者:乔良
预见明天的中国  ——序《天命:一个新领导型国家的诞生》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这句话正在变成一句废话。
  因为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那么,地球人还有什么不知道?
  互联网+手机,让人们几乎知道了一切,现在,人们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这些变化还将带来什么变化?
  这些变化中,最重要的是两大变化——两部在东西方同时上演的真实大片:中国——“生死时速”;美国——“黑鹰坠落”。
  人们以为甚至期待这两部大片最终会合成为一部惊心动魄的大片:“拳王争霸赛”。
  由此真正的问题就产生了:中国的勃兴必然是对美国的挑战么?换言之,美国如果能遏制住中国的兴起,就能防止自己的衰落么?
  答案很多,但没有一个及格。包括美国人自己的答案。
  现在,程亚文和王义桅的《天命:一个新领导型国家的诞生》,试图对此问题给出自己的答案。
  毋庸置疑,从书名就可看出,这是一部雄心勃勃的著作,其雄心之一,就是想要为明日中国做一个定位。
  在“民族复兴”和“中国梦”这些诗意化的表述之外,似乎还没有人如此清晰地对正在变化并可能向何处变化的中国提出这样的确认:“新领导型国家”。
  显然,作者在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个敏感字眼:帝国。但在这里,我想告诉作者:多虑了。因为中国不可能成为帝国,这其实就是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深刻变化中最深刻的变化:
  美国之后,再无帝国。
  这是美国对这个世界做出的最后也是最大的贡献,同时也是美国用自己最了不起的发明,对做为帝国的美国进行的最令人意外的“自杀“。
  ——美国人发明了互联网。在此之前,美国人一直在为自己具有不断的创新能力而傲视全球,直到他们创新出互联网。一开始,互联网还在不动声色地扮演“倍增器”的角色,忽然有一天,当整个世界联成一张大网时,它就无情地显示出其最本质的特征:“去中心化”。
  “去中心化”必然导致对权力的解构。一切权力,包括帝国霸权。不幸的是,美国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领悟到这一点,她从魔瓶中放出的这个叫做“互联网”的“魔鬼”,将因无情地解构一切中心——权力,从而也必将成为帝国霸权的掘墓人。
  现在,即使意识到这一点也为时已晚。因为“魔鬼”一旦放出,就不可能再装回魔瓶中去。这意味帝国的夕阳时刻正在不可避免地到来,这也意味着美国把中国视为挑战霸权的对手是选错了对象,也就是说,哪怕美国可以压制住中国的崛起,也对挽救夕阳西下的帝国无补于事。因为对抗“去中心化”的唯一办法是“去网络化”。但时光不会倒流。
  既如此,那就让我们做好迎接“正在发生深刻变化”的新世界的准备吧。
  在这样一种可能的前景下,谈论《天命》这本不同凡响的书,就成了一件让人饶有兴味的事。
  一开始,作者就在“前言”中开宗明义地指出:“中国需要清楚地认识到:近五百年来的西方的世界,正在走向终结,在西方知识体系及制度框架内,已经无法处理包括西方自身的各种国别性或全球性问题了。”因为自“2008年以来的欧美金融危机及西方世界的衰落景象,现实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所形成的全球治理体系已陷入崩溃,西方世界近世以来用以处理自身及全球性问题的知识和制度系统——也就是西方文明的效用已发挥到极致,世界急需新的国家走到前台,提出并实践新的价值观念、知识体系,推进新的制度安排,为全球生活提供公共物品。”
  这两段话不但显示出作者准确的政治直觉,亦可视为贯穿全书的思想线索,更重要的,是给为什么是中国而不是其他国家负有历史使命的崛起定下了基调。
  有了这样一个基调,再向下谈论“西方的终结”,“霸权的崩溃”,“世界权势转移”及其原因——“西方世界在普遍变懒”,“福利过度使发达国家债务沉重”,进而再过渡到“‘勤快国家’接力全球化新进程”,“‘中等国家’批量出现”等现象的归结,作者建立起了一条让人很难轻易割断的逻辑链条。
  顺着这个逻辑链条,作者就可以胜任愉快地展开他们富有洞见的思考,并给出明天的中国和将要受到中国影响的世界,开出他们仔细推敲过的药方:
  “全球性领导国家的新定位”——将中国“定义为‘地区性大国’……已经不够了。”(作者对中国的定位显然更接近日益清晰的现实。)
  “做‘两个世界’的协调者”——中国要在“南方国家和北方国家之间起到中间的作用,平衡‘两个世界’间不同的主张与需求。”(并不是所有的经济引擎都具有粘合剂的功能,但中国可以。)
  “破解两种不平衡”——“破解不平衡,主要是做加法而非减法,不是寻求新兴大国取守成大国而代之,而是新兴大国要把守成大国不能负责的那些责任,部分承担起来”。(这是世界对新平衡手的需求,否则,要新平衡手何用?)
  “突破惯例和传统”——“做为经济上的一举一动也开始深刻影响到世界经济的非西方国家,中国更应对此树立起鲜明的历史感,要有意识地参予世界议题和规则的设定。”(议题和规则的设定背后是实力和智慧,不是所有的国家都玩得起的。)
  “构建新经济全球化体系”——“中国人以往所形成以美国和西方为中心的全球观,已经过时了。”“中国主动参予塑造新的世界经济秩序的时机已经到来,而其要害,就是推动构建以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国家为中心的新经济全球化体系。”(所有的结束都是新的开始,麻烦在于结束和开始二者间会有一个重合交叉期。当美元的全球化接近尾声时,“一带一路”将证明,它是另一个全球化的初始期。)
  等等。类似的判断和预见在本书中俯拾皆是,显示出作者对其所思考的问题有决非人云亦云的深刻考察和洞见。就我有限的视野所及,眼下这类议论明天中国的著述如过江之鲫,但《天命》独树一帜。
  更重要的是,当读到这些既让人血脉贲张又不失理性姿态的主张时,你可能不尽同意作者的某些观点,但你却无法不为作者的积极进取的气势和雄心所打动。而这,是历史上任何一个国家特别是大国崛起时,其国人必须具备的心态、胸襟和视界。
  而更让我产生心灵共振的,是作者对“站到人类文明最高处”的呼唤。这本书的境界超越了仅仅为一国兴起,而不是为整个人类共谋的狭隘天地,这正是中国人古已有之且至今未泯的天下情怀。在我看来,有此章节,本身的份量立时厚重许多。因为一个真正的大国崛起,必然要表达为一种新文明的诞生,否则,一切崛起都将是昙花一现。看看成吉思汗的蒙元帝国,再看看一二战时崛起的德国和日本,就知道此言不虚。
  如果非要对本书做点吹毛求疵的挑剔的话,让我略感遗憾的,是作者所谈及的“霸权崩溃”的论点,似乎还停留在地缘政治意义的霸权上,而这和当下世界我们所面临的霸权稍有出入。须知,早在大英帝国崛起之时,就已开创了从地缘霸权到贸易霸权的并举;而美国的崛起,则更是在英国贸易霸权的基础上向金融霸权升级。无论地缘霸权与贸易霸权,还是地缘霸权与金融霸权,都是两种性质不同又相辅相成的霸权,而英国和美国都是同时拥有这两种霸权的国家。就此意义上说,冷战结束,仅止意味着二战后形成的地缘秩序的解体,却成全了币缘秩序的形成:即美元的一统天下。只不过好景不长,欧元的出现打破了这一格局,而不久后接踵而至的“9·11”,使担心霸权旁落的美国人变得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浮躁。对挑战者的担心令美国人四处出击,在科索沃、阿富汗、伊拉克连打三场战争,让整个世界更加失序;特别是对中国崛起的疑惧,在利益考量之外,又添加进了浓烈的意识形态因素。结果,对中国的过度打压,反而激发了中国的强势反弹,加速了中国也带动了其他新兴国家的崛起,同时也就加剧了全球地缘霸权的解体。需要指出的是,地缘霸权的解体与币缘霸权的解体在时间表上并不一致。眼下世界多极化格局的出现,尚未从根本上动摇美元的一币独大地位。也就意味着币缘霸权解体乃至崩溃的时刻还未到来。也就是说,美国人手中的双霸权,并不是同时消解的。而这对于时下我们如何面对美国,是有重要认识意义的。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孔之见,在此处提及,恰恰是受到了作者的激发,并愿意以此就教于本书作者与读者。
  人类正在经历有文明史以来为数不多的社会形态转型期,中国崛起之际,恰逢千年一易的大时代降临之时,这是中国的幸运,也是对中国的严峻挑战。因为不是所有崛起中的大国,都曾面对这样的挑战。对中国来说,这一挑战是双重的,既要完成自己的历史性崛起,又要肩负引领世界走进新文明的伟大使命。在这样一个不朽的时刻,《天命》一书出版,恰逢其时。
  是为序。

  2015年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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