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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唯公 - 2016/9/3 9:59:10
2016-09-03 08:19:51  来源:中国军网  作者:王雪振
(一)  1935年1月27日,贵州,土城镇,中央红军与川军的一场遭遇战正陷入胶着境地。
  这是一场残酷的拉锯战,到处是连天的炮火、弥漫的硝烟和冲锋陷阵的红军士兵。
  以女红军为主体的干部修养连被冲垮,物资和伤员混到一起,寸步难行。
  生死关头,女红军们勇敢地冲了上去,冒着生命危险背伤员撤退。
  连续将五六个伤员背至安全地带后,一名女红军精疲力尽,摊在地上爬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强大的求生渴望促使着她咬紧牙关,用手扣住沟沿,用双脚蹬地往前挪。呼啸而来的子弹将她的衣服打了五六个洞,其中一枚擦着头皮而过,头发瞬间被打焦了一绺。虽身体无碍,死亡,却近在咫尺。
  其实,这还不算啥。早在1934年10月,这个女红军还曾被敌人团团围住过,当时她被逼到山崖边,抱着宁死不当俘虏的念头,纵身跳下山崖,后来被及时救治才幸免于难。
  这位女红军叫刘彩香,长征开始时才19岁,很年轻。不过,她只是当年参加长征的2000多位女红军中的一员,经历的危急时刻,也只是女红军们众多千难万险的其中一角。
  (二)  有人说,战争,让女人走开。
  可是回顾长征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女性始终都是不容回避的内容。
  长征前,女红军多集中在医院、剧团、妇女组织机关等部门中,担负着保卫机关、制作被服、运输弹药、发动群众等多项工作,可以说,浩荡的革命洪流,随处可见女红军们的靓丽身影。
  长征开始后,踏上这段艰险征程的女红军,中央红军方面有32人,红二、红六军团有20多人,红四方面军中人数最多,大约有2000多人。
  干革命,总是要牺牲,可是,当牺牲与女红军们相碰撞,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揪心:因过于劳累生理改变,有的绝经终生不育;因恶劣条件分娩,终身疾病缠身者有之;因情况危急上阵抗敌,也有人献出了宝贵生命……
  有的牺牲,除了悲壮,还是悲壮。长征途中,红四方面军有个妇女独立师,拥有指战员2000余人,清一色的女性红军。作为战斗部队,这群“大姑娘”们许多人都是两过雪山、三过草地,艰辛苦楚无法想象。
  到达陕北后,这支部队的许多人还参加了西路军,继续“长征”,后因弹尽粮绝,全军覆没,许多人牺牲时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只有不到300人活着返回了陕北。
  从2000到300,不仅仅是数字的削减,更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陨落。那些鲜活生命,每一个都曾拥有灿烂亮丽的脸庞,每一个都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每一个都有着对未来的美好念想。
  历史,总是这样无情。那些如花的姑娘们,我们不知道她们从哪里来,不知道她们要到哪里去,甚至,不知道她们曾经来过……
  有时候,即使侥幸活着,一些女性红军也要背负着难以名说的“痛”。王泉媛本来属于中央红军,进军遵义时,她和当时在国家保卫局工作的王首道破例成婚,新婚没几天便匆匆分离。被任命为妇女抗日先锋团团长后,她随大军西征,后来不幸被俘。在历尽艰险逃出牢笼后,找不到组织,也找不到自己的丈夫,王泉媛只好沿途乞讨回到了江西泰和老家。
  1982年,王泉媛不辞劳苦赶到北京,在康克清的作证下,恢复了党籍。当她办完事准备离京时,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的王首道和她终于再次相见。年近古稀的王泉媛忍不住流下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总算见到了,总算见到了……”
  时至今日,两位老人再度相见的场景,我们很难进行准确描述,但其中的辛酸苦楚,对于旁观者来说,也是一种强烈的不可言说之痛。
  (三)  女性,往往是柔弱的代名词。
  然而,长征途中的红军姑娘们,迸发出的力量却往往超乎想象。
  1935年6月,当跟随中央红军的女红军们即将到达胜利终点时,红四方面军女独立师的姑娘们正在经历着一场恶战。
  当时,红四方面军需要北上与中央红军会合,但必须抢占腊子口。
  战斗中,一部分女红军和500多名伤病员被围攻,突围时刻,负责断后的女红军与敌军勇敢肉搏。当刺刀寒光闪烁,怒目圆睁的姑娘们或许从不曾想到死神已悄然来临。
  最终,红军伤员安全转移了,可70个女红军,却没了……
  时至今日,我们很难找到那些女红军们的影像,但通过各类历史资料,我知道这群20岁左右的姑娘们,“用乌泥涂脸,不蓄头发,全身戎装,脚穿草鞋,腿打绑带,英姿飒爽,俨如男兵。”
  80年的时光虽不算久远,但足以冲淡消抹很多东西。我看到这些描述时,突然间觉得,这些姑娘们的青春靓影始终屹立在时光的道口,以更加威武严整的姿态等着我们去发现。
  我曾一遍遍钻进历史书籍,一次次走近她们。这些红军姑娘们,虽然戎装在身,但残酷的环境,依然阻挡不住她们的乐观与热情。
  闲暇之际,她们也会相互打闹嬉笑,无忧无虑地洗着脚,甚至还会组织捉虱子比赛。现在想来,那是多么唯美的画面啊。
  这些掩藏在历史中的细节,不经意间丰满了姑娘们的人生与世界,让我们在泪中笑,又在笑中被她们感动流泪……
  认真体会,无论是战斗的惊险时刻,还是闲暇的柔性唯美,都是关乎精神的东西,或是英雄主义的,或是乐观主义的,不是么?
  (四)  在中国共产党诞生之际,李大钊曾经预言:20世纪是被压迫阶级的解放时代,也是妇女的解放时代;是妇女寻觅她们自己的时代,也是男子们发现妇女的意义的时代。
  而这一科学预言,被长征中的一个个姑娘的亲身实践所证实。
  捐躯为革命,视死忽如归。她们生就的是柔韧之躯,做就的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业,这有一种不相对称的美感,每一处,都足以撼人心魄。
  长征中最小的女红军——王新兰。
  就是这些勇敢美丽的姑娘,用独特的境界和付出,为长征精神注入了别样的魅力和风采。
  在那个时代,我们不能要求她们抱着多么高远伟大的动机加入浩荡洪流,但不甘于现实压迫,不满不平等的现状,是她们甘愿进入革命之门的基本动因。
  你可以说,她们是为了自己过得更好,但也正是在这种过得更好、更有价值的追求中,她们重新认识自己、释放能量,在革命之途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也甘之若饴、永不放弃。
  可是,在我看来,这些还不足以解释她们伟大壮举的全部。
  同样是在长征路上,在一阵阵马嘶长鸣中,一位女红军即将分娩,部队停下来等待小生命的诞生。而此时,敌军正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情况万分危急。
  一分钟、两分钟……两个小时过去了,小生命终于呱呱落地,负责打阻击的战士却牺牲了好几个。几条命换一条命,有人轻叹不值,军团长董振堂却板起脸大吼:“我们干革命打仗,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孩子吗!”
  “千万不要忘记革命是千辛万苦,无数牺牲才得到胜利的。你们是在一帆风顺、温暖暖、软绵绵的温室中长大的,千万要警惕,不要忘了本。”这是廖承志在长征胜利20周年时,写给女儿廖茗的话。同时,他还给女儿画了一幅画:一位红军妈妈忍痛将孩子送给当地一位老汉,离开时,她像想起了什么,掀起衣襟给孩子喂奶,喂饱后,便把他轻轻地放下,头也不回地追赶队伍去了。
  那是多么让人心酸的图景,刚刚当上妈妈的女红军,为了继续前行,忍受着抛儿弃女的苦痛,头也不回地向前去,只为了更多孩子的幸福。
  “为了孩子”,是啊,为了孩子,我突然懂得,那些女红军之所以肯冒天下之大风险,或许还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新生,还有,新生一代的幸福……
  (五)  如今,在绿色军阵中,同样不乏女性军人的身影。
  从女歼击机飞行员到女仪仗兵,从女子导弹连到女子特战连,从女航天员再到女子两栖侦察队……一个又一个的姑娘们,接连出现在人民军队的行列中,在强军兴军征途上展现着蓬勃向上的力量。
  女飞行员驾机飞越城市上空。
  尽管时代不同,兵种各异,但她们从戎报国的情感基底,却始终一脉相承。
  有人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但也是最坏的时代。而时代的好坏,却取决于我们自己,取决于我们所能努力的程度。将眼光不断瞄向历史之感召、当下之苦痛、未来之前途,不断怀揣着“为了孩子”的本真信念,付出我们这一代人应有的努力,做出我们这一代人的贡献、尽起我们这一代人应有的责任。
  正如80多年前那群姑娘们所做的那样,若此,前景光明,才不会沦为一句空话和妄想。
  回望一生征程,恽代英曾饱含深情地挥笔写道:“我们吃尽苦中苦,而我们的后一代则享受福中福。为了我们崇高的理想,我们是舍得付出代价的。”
  今天,当我们穿过历史的硝烟,深情凝望那群姑娘,或许会更深刻地理解这句话。
  诚然,这是我们应有的命运,也是我们这一生最为光辉灿烂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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