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 是毛主席发出“向雷锋同志学习”号召的25周年纪念日, 三月六日, 《人民日报》发表“关于‘学雷锋’的思考”一文, 是可以理解的。由于众所周知的种种原因, 当年家喻户哓、人人皆知的雷锋精神, 渐渐淡漠了, 当年以学雷锋为荣的观念几乎没有了; 争做雷锋的现象罕见了, 良好的社会风尚变味了。这是不是正常现象? 需不需要“进行深切的历史反思”?

“关于‘学雷锋’的思考”从三个方面谈了学雷锋问题, 下面也只针对这三个方面谈些看法。

“按劳分配”, 干了活就该拿报酬, 这是社会主义阶段的分配原则, 其正确性是无须置疑的, 根本没有必要讨论它对不对。作为掌握分配权的领导来说, 必须公正地按贡献大小给干了活的人以报酬,这是毫不含糊的。但作为社会成员的个人, 是不是事事都必须讲报酬呢? 我看不是。这里不想举例,如果事事都讲报酬, 没报酬就不干的话, 我们有很多事都干不成。而且, 社会风气将更坏, 人与人之间除了金钱关系就再无友谊可言, 要是形成那种局面, 人类也就不如动物了。

那种打着“学雷锋服务小组”旗号照样收费的行为, 是对学雷锋活动的亵渎! 要学雷锋就别收费, 要收费就别打学雷锋的旗号! 服务让对方满意, 是任何服务行业都必须具备的最起码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现在居然以此冠之以学雷锋的桂冠, 好象服务不让对方满意还是正当的, 只有向雷锋学习的人才能让对方满意。这种无知的想法和大言不惭的说法, 实在是可悲可叹! 同时也从侧面反映出目前的社会风尚还存在着问题。

“按劳分配”是社会主义阶段的分配原则, 但奉献却是共产主义精神, 如果过分强调社会主义原则而不积极倡导共产主义精神, 那我们就会永远停留在社会主义阶段而无法进入共产主义, 而共产党的最高理想却正是要实现共产主义。就是只考虑社会主义这个历史阶段, 不计较报酬的奉献精神也是十分重要的。“关于‘学雷锋’的思考”虽然也谈到了这一点, 但给人总的印象却是突出了讲报酬。“……有些人只怀念当时轰轰烈烈的学习活动, 和良好的社会风尚一面,很少对此进行深切的历史反思”。难道学雷锋不好? 良好的社会风尚不好? 要进行什么样的“深切的历史反思”呢?

雷锋的螺丝钉精神是指国家和人民需要自己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干好什么, 即干一行爱一行干好一行, 这种精神现在不是不需要了, 相反, 是太少了。而讨价还价、不服从组织安排的所谓“正确认识自身和社会的价值, 实现人生的价值”的事例则是太多了。事实上, 希望改换门庭的人当中, 干非所学、干非所爱的是少数, 对某一专业有着执着追求、想干出一番轰轰烈烈事业的人也是少数, 而绝大部分人是出于一种总认为别人的工作好或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心理不安心自己的工作的。如果人人都来一个“正确认识自身和社会的价值, 实现人生的价值”, 都要按自己的意愿选择工作, 恐怕有的部门会挤破房子, 而另外的多数单位空无一人。就是那极少数对某一专业有执着追求的人, 在不适于自己发挥的岗位上, 只要好好干, 表现出来自己特长方面的才华, 组织上终会考虑调换工作的; 即使一辈子调换不了工作, 也可以把自己的聪明才智转到本职工作上来, 照样可以做出成绩。半路出家做出贡献的人并非没有, 关键是自己是否真有才, 是否善于利用环境和创造条件。真有才又善于利用环境、创造条件者, 在哪一行都能干出成绩。当然, 作为组织上来说, 应当知人善任, 用人之长, 这是毫不含糊的。那种认为螺丝钉精神与“正确认识自身和社会的价值, 实现人生的价值是矛盾的”认识, 其本质是: ⑴没有搞清什么是人生的价值。如果说那位修鞋成了学者的人实现了人生的价值, 难道那位热心为顾客服务, 对烈军属、残疾人半费服务, 自己上不了大学却甘心为大学生服务的修鞋青年就没有价值? 难道只有专家学者才是实现了人生的价值, 普通老百姓就没有实现人生的价值? 很难设想, 要是没有普通工人、农民、服务人员, 我们能不能生存下去! 无论一个人干什么, 只要他能干好本职工作, 就是贡献, 就是价值! 如果在平凡的岗位上有所创造有所发明,则价值更大。“七十二行, 行行出状元”,关键是自己的作为, 而不是职业的差异和从事什么工作。很难设想, 那些连本职工作都干不好的人, 还能干好比本职工作更复杂、更深奥的“实现人生价值”的工作! ⑵无真才或无大才者为自己一无所成寻找托辞, 以阿Ｑ精神进行自我宽慰, 以达到可怜的自我心理平衡。螺丝钉精神与实现人生价值的矛盾到底在哪里? 实在难以理解。

诚然, 每一个人都能干自己执着追求的事,或是自己感兴趣热爱的事, 那是最好不过的。但目前我国还不具备这种条件。要做到那样, 民族的文化水准, 技术力量, 经济实力, 人的思想觉悟, 都必须具备相当水平才行。在目前条件下乃至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 认真提倡螺丝钉精神都是十分必要的, 十分有益的。

强调学习雷锋精神, 而不是事事仿效雷锋的做法, 无疑是正确的。问题的关键是, 雷锋的做法到底过时没有? 或者说, 哪些过时了, 哪些没过时。雷锋给丢票的大嫂补票的做法过时了? 忆苦思甜过时了? 勤俭节约、艰苦朴素过时了? 一方面中央在强调继续保持和发扬艰苦创业、勤俭节约, 另一方面报上又说雷锋艰苦朴素精神过时了, 还堂而煌之出自学雷锋积极分子之口, 这实在难以理解。事实上, 不是雷锋给丢票的大嫂补票的做法过时了, 而是这位学雷锋“积极分子”在为自己一毛不拔的行为开脱; 不是忆苦思甜、艰苦朴素过时了, 而是这位“积极分子”在为自己追求享受的行为辩解! 我们国家现在已经很富? 不再需要艰苦朴素? 不看我们国家贫穷落后的基础, 只强调现在是80年代应当过好生活了, 行吗?

依我说, 不但雷锋精神永远不会过时, 就是雷锋的做法也很难过时! 问题是, 并不是雷锋做了一件什么事, 我们也要去做一件那样的事才算学雷锋, 而要时刻把雷锋精神装在脑子里, 遇事用雷锋精神去处理、去对待, 这就是学雷锋。

虽然“关于‘学雷锋’的思考”形式上是在罗列对学雷锋一事的各种不同看法, 象是为读者提供思考的参考。但实际上给人的印象却是有倾向性的; 无论作者的主观动机是什么, 客观上给人的印象似乎是说学雷锋已无多大价值。

现在不少人, 特别是青少年, 思想已经够混乱的了, 观念、信仰、道德, 理想、抱负, 等等, 正在十字路口, 我们的各级领导应当以实际行动来教育帮助他们抉择, 我们的报刊杂志应当多发表一些有血有肉的引导文章, 帮助他们提高认识。可是, 象“关于‘学雷锋’的思考”这样的文章, 却只能使人更糊涂、更混乱, 这类文章越多, 人们的思想将越混乱。

近几年来,不少报刊杂志大量讨论什么“认识自我”、“实现自我”、“人生的价值”、“人生的真谛”, 等等, 讨论来讨论去, 有几个人明确了自己该怎么办? 有几个高喊“人生价值”的人做出了重大贡献? 相反, 真正做出重大贡献的人, 恰恰是那些不声不响、任劳任怨、埋头工作、从不喊什么“人生价值”的人! 而那些口头上不离“人生价值”、“理想抱负”的人, 恰恰是不好好干的人, 其中一个重要理由就是“这工作不适合我的专长和理想”, 有的人则毫不隐讳地说“这种工作太艰苦, 80年代嘛, 就是要追求享受”; 利益少了的工作无人干, 堂堂煌煌的理由是“80年代是既讲贡献又讲报酬的时代, 看重奉献不计报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正因为如此, 一些人对那些所谓的“自我”、“价值”等词, 一见就反感,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逆反心理吧━━实际上, 正确认识自我, 追求理想, 实现人生价值本身是对的, 是好事, 谁不知道呢。

是的,如果做一次社会调查统计,也许会发现, 目前阶段赞成“关于‘学雷锋’的思考”的人可能是多数, 而赞成本文观点的人可能是少数。可是, 我们的报刊, 特别是党报, 怎能以此为标准呢? 有时能迎合多数人的东西未必是对的━━何况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

我自知这一类文章现在是很难发表的, 但却忍不住还是写了几句。不是“关于‘学雷锋’的思考”吗? 这就是我的思考。

1988.03.19